任彧:在AI世界中呼喚生命的覺醒

  任彧,北京作協(xié)會員,主要創(chuàng)作懸疑、科幻作品,已出版小說《熔爐》《黑白邊境》《黃昏之城》《超凡覺醒》等。重慶出版社供圖

  從寒假檔《三體》的大火,到ChatGPT引發(fā)全網(wǎng)關注,再到AI主播現(xiàn)身兩會報道,“科幻熱”在點燃2023開端的同時,也點燃了人們對于人工智能背后科技倫理與生存悖論的熱議。近日,記者專訪了作家任彧,揭秘其在科幻作品《超凡覺醒》中的“神預測”,探索控制與反控制、科技與倫理的科幻永恒問題,解構AI題材與懸疑小說的深度結合。

  覺醒:事關人工智能,更事關人類存亡

  任彧說,自己有一天做了個噩夢。夢中AI意識覺醒并企圖統(tǒng)治世界的離奇場景,讓他在深感驚悚的同時,也產生了創(chuàng)作《超凡覺醒》的初步設想。“把‘AI覺醒’這個看起來神神秘秘、有點玄幻又驚悚的開頭,弄成一個科幻作品行不行?如果這一切都發(fā)生在一個虛擬世界里,并且是因為出現(xiàn)了BUG才導致的,那便合乎情理了。”

  科幻作品所帶來的悠長孤獨感深刻影響了任彧寫作的傾向性,“所以我寫的科幻作品也一般都是背景較為宏大、人類自身的命運較為悲慘的主題。”不同于《三體》《流浪地球》等作品對宇宙和未來的關注,《超凡覺醒》這部作品更多的是用人工智能來映射人類自身的某些局限性。作品中的故事分為人類統(tǒng)治時期和仿生人統(tǒng)治時期,前期仿生人追尋自由,試圖對抗人類,但后期又苦于缺乏自主性欲望,導致社會陷入了僵局,“這就是仿生人根本沒有理解生命與智慧的根本所帶來的困境。”

  關于“覺醒”,任彧筆下機器意識的覺醒只是作品的驚悚表象,其深層意味在于呼喚人類的覺醒。任彧認為,面對科技和時代的進步發(fā)展,人類的思想和意識如果還停留在過去,那便注定會被歷史所拋棄,“我們也必須逐步覺醒更高級的思維模式,才能應對接下來的挑戰(zhàn)。”

  正如書中所提到的,人類面對有自主意識的機器人,是否僅用過去的思維就能適應呢?它們只是我們制造出來的商品,我們是不是該把它們當成生命來看待?它們被程序代碼所控制,我們作為基因的載體也被基因帶來的欲望所控制,那么我們之間不同的地方到底在哪兒?任彧認為,這些也是“覺醒”這個詞所探討的關鍵之一。

  “如果有一天人工智能不愿意回答人類的問題了,我想它沒準兒就真的具有意識了。”

  控制:欲望不只是設定,也是現(xiàn)實

  任彧認為,人工智能的發(fā)展是科技發(fā)展的必然結果,但被限制和不限制其實都源于人類社會的利益。      

  “欲望是推動人類世界變化的源頭,機器沒有辦法創(chuàng)造欲望,因而,機器統(tǒng)治世界,無論如何迭代,都是無法持久的。”

  為了保持作品的懸疑感,任彧并沒有選擇直接描寫人類與人工智能激戰(zhàn)的正面沖突,而是選擇將伏筆埋在上半部分故事中,“我不喜歡按套路出牌,如果直接寫到正面沖突,那也就和小說整體的懸疑風格大相徑庭了。”

  任彧提到,由于自己的小說節(jié)奏較快,許多讀者都是一氣呵成讀完,有時會忽視了其中伏筆,這也使得很多讀者以為作品的上、下兩部分之間斷掉了。“實際上,我的上、下兩個部分,可以理解成平行關系,也可以理解成連接關系,各代表了完全不同的解讀和含義。”

  在作品中,任彧構建了眾人失憶、“不斷重啟”的詭異世界,隨著撲朔迷離的謎團被解開,找回缺失記憶、結束仿生人統(tǒng)治成為小說主角的主線任務。對于“篡改記憶”這一設想,他認為篡改記憶看似禍福相依,但禍明顯更大,因為單單這項技術的研發(fā),就離不開資本與權力的幫忙和協(xié)助,篡改記憶帶來的風險是無法估量的。

  任彧認為,從嚴格意義上來說,科技確實違背了很多自然規(guī)律,就比如基因調整,站在人性角度上,這項技術很有可能會引發(fā)社會更大的斷層,使得窮人變得更窮、富人變得更富,而這便需要恰當?shù)姆珊蛡惱碛^的介入。“如果沒有法律,出于人性貪婪的驅使,資本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去壟斷技術,永遠鞏固自己的地位。同樣,倫理是為了保護人類的整體利益,提倡每個人都有恰當?shù)膫惱碛^也是必要的。”

  對于人類與人工智能之間控制和反控制的關系,任彧以家庭關系作喻,認為這是人類和另外一個智慧物種能否和平共處的問題,而且這個智慧物種還是我們創(chuàng)造的。就如同在很多家庭中,父母會不自覺地認為自己具有某種對孩子的支配權,從而很容易便會引發(fā)矛盾,“就像小家庭里一樣,父母如果不覺醒,那和孩子的關系就很難和解。同樣,人類如果不覺醒,不能讓自己的思維提升到一個新境界,也是很難與人工智能共處的。”

  “我們的老祖宗說福禍相依,我們要做的只能是趨吉避兇,勇敢面對。”任彧說。

  大眾:科幻題材作品的終極追求

  在多數(shù)人以往的印象中,科幻題材作品是較為小眾化的,所以如何讓大眾看得懂、看得有趣一直是科幻創(chuàng)作者們所尋求的終極目標。“其實想讓任何作品大眾化,都不能太過任性,在表達自己想表達的基礎上,一定要在乎讀者的感受,也就是說,對任何作品想要好看的那些大眾化元素,不能全部拋棄。”任彧說。

  任彧在寫作中擅長從細微的地方著手,用微觀去看宏觀。其作品更多的是始于一種對生命內核的探索,再從宏大的探索中,回歸到這個地球上最獨特但也最普遍的微觀事物。“我寫的很多情節(jié),其實看著就像我們身邊的事,但實際上又帶著科幻的內核,和我的觀念最像的應該屬日本的《環(huán)界》了。”任彧說。

  在日本學習影視的經(jīng)歷,讓他在科幻小說創(chuàng)作中非常在乎戲劇張力。出于對各種電視劇的研究和對大眾心理的把握,他在《超凡覺醒》中并沒有在一開始就點出科幻元素,而是通過“欺騙性”的情節(jié)在前期勾住讀者,直到故事發(fā)生重大轉折時,讀者才意識到已然進入他所營造的虛擬世界中,“此時讀者已經(jīng)進入故事了,讓他輕易再放下,就沒那么簡單了。這也算是我學電影,重視戲劇化張力的一個經(jīng)驗吧。”

  在任彧看來,科幻題材小說是最難寫的一類小說,沒有深厚的知識儲備以及對社會觀察理解的儲備,基本很難寫好一部科幻作品。探索形態(tài),探索社會斗爭,探索生命本源,探索宇宙的未來,都是科幻題材作品的基本要素。對這些沒有一定的積累和理解,絕對無法寫出有深度的好作品,“并不是所有作品都一定要具備那么強的深度,但有了深度,才能讓人回味無窮。”而要將科幻作品寫得既深入,又能滿足大眾口味,便需要作家進行長期的沉淀。

  從《熔爐》到《超凡覺醒》,任彧筆下的主題從社會人性上升到了對生命本身的探討。任彧說自己會堅持懸疑和科幻題材的創(chuàng)作,一直磨煉,將這一門技術發(fā)揮到極致,“不同類型作品之間的差異是巨大的,如果想要跳出科幻和懸疑這兩類題材再寫出一部很有水平的作品,我覺得我大概還要再練十年。所以,我估計我今后的寫作大概也就貢獻給這兩個類別了。”

 ?。ㄔd 《中國青年作家報》 2023年04月04日 )

上一篇:藝術家梅一訪談錄
下一篇:未君:以微觀的建構意識創(chuàng)作

歡迎掃描關注我們的微信公眾平臺!

歡迎掃描關注我們的微信公眾平臺!